凤山郑家,现在掌门的老爷叫郑益谦,靠着经营田宅几代人的积累下来,已换得无数田产和商铺。凤山南北肥美水田大部分已归郑家,凤山集市上,大部分的商铺门口的挂着的都是写着郑记的旌旗,郑家的势力在凤山可见一斑。
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做个个快活财主倒也顺心,心中的憾事就是家中香火不旺,唯一的女儿还是三十岁才得的,宝贝得不行。连兴化数一数二的郑祖亮也是凤山郑老爷的妹夫,相传早年郑祖亮还是一介穷酸书生,当时毫无功名在身,娶了家财万贯的凤山郑老爷的妹妹,一路腾达中了举,只是后来仕途无望,转投经商一道,靠着郑老爷的帮衬,现在所资已远胜凤山的郑老爷,但是谁都知道要是没有凤山的这位爷,他郑祖亮大官人不知道还在哪里凉快。
朱门高墙,飞檐画梁,凤山最气派的大宅子就是他郑家的。
“吁——!”蔡刚驾着马车稳当地停放在大门前,郑若萦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就直奔偏房去找总管老蔡,老蔡也姓蔡,但是跟这个蔡刚可没有一丝亲戚关系,在郑府里从总角少年一直干到了现在的苍暮之年,头上的白发都白得像白绸一般。
郑益谦坐在大厅里,看着风风火火的自家女儿,心里越发的着急上火,小的时候还是知书答礼的一个好姑娘,怎么长大了越发的不得体了,儿女家走路应当步履轻盈,安安闲闲,这般莽撞,尤胜男儿!最近又有几个大户上亲说若萦的亲事,这般模样被他们撞见,那还了得!
他自己斟了一杯建平竹叶青,他年轻时因为时常做事做得体乏力竭,须要饮酒解乏,因此沾上了这命里不能摆脱的魔障,现在却是因为这个家中的宝贝人生大事至今没有着落而更加不想摆脱这魔障,一杯酒下肚自己可以麻醉自己,一醉解千愁不再想烦心的琐事。
郑若萦一下子跑得不见踪影,能唤来下人蔡刚,他挺喜欢蔡刚这个小子的,这个小子说的话他听得很顺耳,又经常在他眼前说一点带荤的小故事,经常说得他是笑得合不拢嘴,就是这个名字比较俗了一点,叫蔡刚,怎么不叫尿缸呢。
要不说这小子相当有眼力劲,而且族里亲几个亲戚是兴化里几个当差的,人老了就喜欢听一些恭维话,自己是越看这小子越顺眼。
今天若萦不知道又去哪里野了一天,这个蔡刚是跟着一起去的,把他叫来问问。
这个建州竹叶青的味道独特,第一次喝的人一般都不能接受这怪异的口感,但是郑益谦喝了这个酒几十年,就像喝水一样,他细细地品着酒香,将蔡刚叫来跟前来,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不轻不淡地问道:
“今天你驾着车载着小姐去哪了,怎么小姐一回来就这般冒失,你们去做了什么?"
蔡刚对小姐还敢耍点小心眼,对着这只老狐狸可不敢有一点胡来,他的那点道行在这只老狐狸的眼里就犹如家家一般。
蔡刚猫着腰恭恭敬敬地站着堂下,回着郑益谦的话道:“回老爷,今儿何麓有一个小子家里盖房,那小子家里的几个泥水师傅占了咱们府上的旱地,小姐听了这个事后带着小的去何麓找对方理论去了,只是后来小姐不知在那小家里商量什么,谈了老半天也没出来,小的不在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郑益谦虽说好酒却从不敢因酒误事,否则这番偌大的家业早已被别人惦记上了,他泯了一小口酒,静静地坐在那张太师椅上,心想,这何麓那几亩旱地早些年就抛荒到现在了,好的年景也没收上来两斤粮食,要不是官家几个阎王每天定时来催粮缴税,自己都快把那鸟地方给忘了,这若萦今天怎么会想到那个鬼地方?
郑益谦深知事若反常必有妖,追问道:“怎么回事?那几个泥水工匠占的地后来可有让出来?”
蔡刚倒是实话实说道:“让出来倒是没有,只是小姐在那主人家里呆了好一会,回来的一言不发,哦对了,小姐期间还让小的赶回凤山来拿笔和墨砚,好像要写什么东西!”
郑益谦道:“行了,这丫头最近的行事越发神秘,帮我多盯着一点,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他看着蔡刚退下去背影,心里喃喃道,这个丫头平日里鬼点子特多,唉,今天不知道又要折腾什么,自己的年纪也大了,下一代又没有接班人,看着自己半辈子苦熬出来的一番成绩,拱手就给别人做了嫁衣裳,他郑祖亮不禁悲从中来。
他择婿的标准倒也不高,讲个门当户对就成,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吃了亏,将来女儿要是有福,生下两个小子,能过继一个给自己家续香火看祖祠那就更妙了!
他郑祖亮正想着,这时,郑若萦从偏房里走了出来,一脸的欢愉就像发现了什么财宝一般,郑益谦看了一下心想这孩子今天怎么这般高兴,一张臭脸挂在脸上就是不给自己好脸色看都好几年了,今天这是撞了邪?
郑若萦平素最讨厌看到老爹喝酒,老人上了年纪身体本来就不好,酒又是穿肠毒药,喝多了有百害而无一利,今日找到堂上准备和爹爹说一说在凤山发生的事,一上来就撞见老人又在喝酒,脸上的喜悦笑容顿时一扫而空,一张臭脸又挂了起来。
坐在椅上添一道油,道:“爹爹,饮酒少许,壮心提神;豪饮过度,伤身之源。女儿本不该以下犯上来教训你,但是你是我的爹爹,女儿心疼您老人家的身体,你每天沉缅于酒国之间,这身子越来越不好,再喝下去身子必然出问题,这家里终究没办我们女人来主事,你垮了难不成让我们挑梁?”
郑益谦的眉毛一跳道:“你也知道要男人挑梁,那你还把自己的婚事一拖再拖?我就盼着你能多生几个儿子,将来有一枝帮一帮咱们郑家。。”
一句话顶得郑若萦没有谈下去的欲望。
又是这些话!郑若萦气不过,现在在家里跟两位老人的最大矛盾根源就是自己的婚姻大事,果不其然,又扯到了这件事!
多说无益,她板着脸说道:“爹,女儿今天想跟你定个约定,倘若我能证明我可以支撑起咱家的基业,不用依靠男人,赚回来一万贯,你是不是就不再干涉女儿的婚事,让女儿自己作主!”
郑益谦坐在椅子上听到郑若萦的这番话差点没跳起来,多少?一万贯?这丫头今天抽的什么疯,赚到一万贯?她是不是好日子过习惯了不知道这钱的难赚,故意说出这些话来拖延时间?
郑益谦抓住郑若萦的手,语重心长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说道:“我的闺女啊,爹爹知道你想替爹撑起咱郑家的祖传基业,老祖宗打下来的基业不能这样拱手白白便宜了别人,爹爹更知道这凤山能配得上你的小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但是找不到咱可以去兴化,可以去福州建州挑个好夫家嘛,你何必这样为难自己,再过两年你就成老姑娘了,到时候要再觅个好人家可不是这般容易的事了。”
郑益谦为了给这番话加一点感情色彩,那干涩的眼角还硬是挤出了几滴几十年没流过的眼泪。
郑若萦看着自己老迈的爹爹竟然还因为自己的落泪了,当下自己的心更难受了,她豆子大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说道:“爹爹,你就给我两年时间,两年时间一到,我若是赚到一万贯,到时候爹爹要怎么要求女儿的婚事,女儿都任由爹爹安排!绝不会再有二话!”
两年。。郑益谦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可知道这一万贯是多大的数目,咱郑家现在在凤山有良田百亩,旱地无算,再加上这些商铺一年的收入千贯已是不得了!你呀,太年轻啊。”
郑若萦心里压根也没想过要赚到一万贯,到时候能赚到几千贯证明自己的能力就行了,再说两年时间拖一拖,总比现在就去嫁作人妇强。郑若萦坚决地说道:“爹~”,老狐狸不为所动,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了,郑若萦拽起郑益谦的手臂左右荡了起来,开始撒娇攻势道:“爹,你最后给女儿一次机会行不行,好爹爹,求你了~~”
看着已经亭亭玉立的姑娘现在还如曾经孩提般跟自己撒娇,郑益谦的心都快化了,脑海里回想了一遍,多久没见过女儿这副可爱的样子,真是造孽啊,拗不过孩子,郑益谦只能默认了,他瞅了一眼自己的闺女问道:“你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在这一年内赚到一万贯,你爹我见过太多年轻人一心图快,结果走上邪门歪道的,说出来让爹爹帮你把把关!”
说到此处,郑若萦一双明亮的眼睛就更加的有神彩,眼神里满是喜悦地说道:“爹爹,咱家在南溪那头的那些旱地不是荒了有些年头了,我打算将家里的那些闲散的佃家组织起来,今冬开始,全部去种甘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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